犬学硼 人性的坚守和呵护 一一铁凝小说浅析 。秦宇 摘 要：人性是铁凝小说中永不退场的角色。通过细腻的笔触，铁凝为我们还原了人性的多面，人性的善良，人 性的畸变，人性在现实中遭遇的尴尬。她对人性的坚守和呵护，为世界提供了温暖而坚定的力量。在文学的思想 性被娱乐化、商业化话语削弱的当下，铁凝的小说引起我们对自我和道德人性现状的反思。另外，它也揭示了文 学的魅力所在，那就是注重文学的思想性，反映人类心灵能够共同感受到的东西。 关键词：铁凝人性道德 在当代学术界，对铁凝小说的研究已经算不上一个新 人物形象，可以算是铁凝小试牛刀之作。之后的《哦，香 的课题。总体看来，近三十年的铁凝小说研究主要集中在 雪》、《意外》、《没有纽扣的红衬衫》表现的是作者理 小说的题材、主题、风格、文学史意义等方面。那么，铁 想中的人性，三位主人公是至善至美的象征。香雪的诗意 凝小说的当下意义何在？笔者认为，其最大意义在于对人 与阳光自然不用多说，她洁如水晶的眼睛、信任的目光让 性的坚守和呵护。不管是轻松活泼还是沉重感伤的小说， 旅客不忍心欺骗她。差不多与香雪同时期的山杏对一张在 不管是褒扬人性纯真还是揭露人性畸变的小说，不管是不 城里拍摄却被弄错的照片倍加欣赏，并告诉别人照片上的 是站在女性立场上写作的小说，我们总能感受到铁凝对人 陌生女子是她嫂子，又一个充满诗意与阳光的女孩跃然纸 的生存、情感和心灵的关注，而这些往往是我们能够共同 上。《没有纽扣的红衬衫》中的安然则率真勇敢，与世俗 感受到的东西，这正是铁凝小说的魅力所在。凭借对人性 的母亲、老师对抗。在这三篇小说中我们可以明显感受到 的坚守和呵护，她保持了自己的文学个性，用文学给了我 作者对笔下主人公由衷的喜爱与赞美。铁凝以高度的热情 们温暖而坚定的力量。 一和激情给读者展示了一种美好的境界，或许这种境界达不 到，却传达了一种美好的向往之情。这种向往反映的是刚 从《麦秸垛》到《玫瑰门》，铁凝小说中的人性多 、永不退场的人性 人性是文学永恒的话题，在铁凝小说中尤其如此。她 刚走出十年阴霾的人们构建独立自我意识的迫切心情。 说， “假如作家与其作品一同成长，其作品理应发生这样 或那样的变化。但正如同千变万化的生活中总有不变的东 了一份历史感，小说中的人物是从历史积淀中走出来的。 西，我的前后看上去差异很大的小说也潜藏着在本质上始 《麦秸垛》中母性的永恒力量是历史文化的积淀。 《死 终一致的精神，这便是对人类和生活永远的爱和体贴［１］。” 刑》中的林先生扭曲的人性背后是自身缺陷以及文革带来 这种永远的爱和体贴通过人性描写表现得淋漓尽致。铁凝 的心灵肉体的双重折磨。 《玫瑰门》中的司猗纹经历了 通过细腻的笔触为我们还原了人性的多面，展现了人性在 不幸的爱情、婚姻以及身不由己的文革，才有了她令人 现实人生中的丰富内涵。 作呕的一面。历史在他们身上打上了深刻而清晰的烙印， 《小黄米的故事》，人性遭遇了现实，带上了很浓的现实 以《麦秸垛》为转折点，铁凝的小说可以分为前后 左右乃至支配了他们的思想和生活。从《遭遇礼拜八》到 期，前期小说中的人性趋向善良、单纯，后期小说中的人 性则多了些许复杂，人性的畸变比较明显。前期小说中 色彩。《遭遇礼拜八》中的朱小芬因为离婚而感到的轻松 的部分作品从艺术角度来看并不成熟，比如《会飞的镰 被他人的同情和怜悯扼杀。《哀悼在大年初二》中，老王 刀》、《夜路》、《灶火的故事》等，但它们定下了铁凝 去世后的告别会变成了团拜会，本该有的哀痛被热烈的讨 创作的人性基调。小强、荣巧、灶火都是善良而单纯的 论所取代。《峡谷歌星》中的少年、《对面》中的对面、 ２Ｏｌ２．０６ 犬学研究 《青草垛》中的十三苓、 《小黄米的故事》中的小黄米具 混乱，因为自己的私欲而间接导致了一个无辜者的死亡，有更深刻的现实性，在商业化、都市化的进程中，人性被 然而，“我”又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理智。“我时常感到我 ６］，“我”反省自己， 伤害、被窥视，有的最终走向堕落。在探讨了理想化的人 的低下，卑鄙、丑陋、见不得人”¨性、带有历史感或现实感的人性之后，铁凝对人性的探讨 进入了另一个层面。她为我们展示了人性的尴尬与困惑。 “我不过是在那两个男人后面对她充满欲望的第三个男人 罢了”［ ，“一种久违了的让自己变得更好一些的愿望，在 ｌ ｌ８］。通过以上这 《蝴蝶发笑》以疑问结尾， “杨必然还能是谁呢？”作者 这时犹如远空的闪电嘹亮地划过我的心胸”［是在问自己，也是在问读者。 《安德烈的晚上》中安德烈 些“堕落者”，铁凝为我们呈现了人性的复杂，她是坚定 唯一一次自主选择因为瞬间失忆而成为泡影，他的循规蹈 了不抛弃不放弃的信念的。对于这一点，谢有顺说得很有 矩和善良品格导致的是尴尬。 《Ｂ城夫妻》中冯先生和冯 道理，“铁凝是一个对人的看法并不灰心和绝望的作家，太太看似恩爱的关系却让人怀疑。 《永远有多远》中白大 尽管她也有忧伤和失望的时候，但她没有绝望”，她在努 。铁凝的善意折 省永远变不成她想要成为的那种人， “永远有多远”的困 力而执着地“发现人类生活中残存的善” 惑发人深思。铁凝后期小说中的人性不再理想化，而是活 射出了她对人类的体贴、爱以及对世界的希望和期待。生生地被呈现出来，人性在新的时代环境中被伤害、被窥 视，人性的尴尬和困惑揭示了人类所面临的道德困境。 二、堕落背后闪光的人性 从《麦秸垛》开始，铁凝仿佛突然从一位温情脉脉 的诗人变成了一脸严肃的沉思者，但她始终没有对人性绝 望。在人性多面的呈现中，铁凝关注的并不是那些纯粹的 高尚者或者卑鄙者，而是选取了日常生活中的普通人， 香雪、安然、大芝娘、朱小芬、小黄米、安德烈、孟北 京……他们都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铁凝试图通过 他们来揭示人性的困境，进而构建自己心中人性的理想蓝 图。即使是面对“堕落”的人性，她也没有大声疾呼，痛 心疾首，而是含着微笑看生活，看美也看丑［２］。她的笔下 也出现过一些“堕落者”，但这些堕落者并没有招致我们 对其咬牙切齿的憎恶，因为在堕落的背后，我们还是看到 了人性之光真实地存在。《死刑》中的林先生在文革结束 出狱后遭到了欺骗侮辱，最终走向堕落，推倒铁门压死了 邻家的孩子。但是他的良知并未完全泯灭，妻子死后，他 “骂他自己的野蛮和野蛮的肉欲，骂他自己的卑劣和卑劣 的渴望”ｌ３］，而导致他最后疯狂举动的原因令人震撼， “邻 家孩子没有躲闪和回避的眼睛使林先生觉出自身的枯竭和 空荡” ］。真正的堕落者大多是不会意识到自己的卑劣的， 林先生试图改变自己，填补自己内心的空荡。 《玫瑰门》 中的司猗纹有很多恶行，如果说文革中主动上交财物是特 殊时期白保的一种方式的话，那么她用自己的身体威慑公 公庄老太爷以压住他的气焰，诬陷自己的妹妹司猗频以显 示自己的革命积极性，设计让外孙女眉眉捉奸以暴露儿媳 竹西和邻居大旗的奸情，对成年的外孙女眉眉进行跟踪， 都是不可理喻且遭人唾弃的。在让这朵“恶之花”盛开的 时候，铁凝仍然有意无意地赋予了它一丝亮色。她每年都 去看望朱吉开的母亲， “她（眉眉）看见婆婆哭了，流着 泪。她觉得婆婆的泪不是设计不是表演，不是即兴的发挥 更不是牛一样的混浊，那是一种少见的真切是泪的非流不 可”ｌ５＿。司猗纹在临终前仍坚持要去远远看一眼自己的初 恋情人华致远，认出华致远的一刹那她的脸上显出瞬间的 羞涩，华致远对于她来说是心灵深处一个纯洁而坚定的存 在。《对面》中的“我”也是个堕落者，肉欲膨胀，感情 三、进退两难的人性 铁凝后期的小说中还存在着这样一些人，他们有的坚 守着自己做人的原则，有的是安分守己的善良者，这两类人 却都遭遇了进退两难的困境。前者以朱小芬（《遭遇礼拜 八》）、老白（《小黄米的故事》）、老于（《树下》）为 代表。从困顿婚姻中解脱出来的朱小芬感到愉悦和轻松，然 而她却必须面对无所不在的令人啼笑皆非的同情和怜悯，她 发自内心的轻松愉快被认为是极度悲伤心情的掩饰。人们是 如此天经地义地认为一个离婚的女人必须悲伤，并且把这种 想法强加给朱小芬。老白只是想画小黄米裸体的动作瞬间， 向小黄米们声明他要做的不是她们想象中的事情，但没有人 理会他高尚的声明。小说的结局是老白没有从小黄米身上抓 拍到美的瞬间，却觉得自己像办过事的人。这或许是因为不 仅小黄米们，其他人也不会相信他和小黄米没有任何事，甚 至连他自己都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还有那个普通的语文教师 老于，为了女儿能住上有暖气的房子，他去找老同学帮忙， 却始终开不了口求人，最后对着一棵树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虽然小说有一个象征着光明的结尾，但是我们还是感觉到了 老于的窘迫和无奈。朱小芬、老白和老于都在以自己的原则 生活，却无一例外遭遇了外在的压力导致的内心压抑。后 者以安德烈（《安德烈的晚上》）、白大省（《永远有多 远》）、孟北京（《省长日记》）为代表，他们是被塑造成 十足的善良者的，但同样陷入了困境。他们的困境尤其刺痛 人心，因为他们的遭遇似乎在告诉我们，善良已经不是善良 者有效的通行证了。安德烈沿着父母为他铺设好的路学习、 工作乃至结婚，婚后又担负起照顾有病的妻女的责任。在与 一起工作了二十年并产生感情的姚秀芬分别前夕，他鼓起勇 气要和她在朋友的住处幽会一次，然而， “这个本该独属于 安德烈的晚上，他丧失了记忆”＿ｌ０］，他突然找不到自己熟 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朋友家了，善良的安德烈遭遇了无言的尴 尬。白大省仁义、善良，在爱情上更是秉持“忘我的，为他 人付出的、让人有点心酸的低标准”［“］，她在感情中却一 再受挫。因为她的宽厚善良和单纯，当年抛弃了她的恋人郭 宏在离婚后又带着孩子来找她，白大省起初拒绝了他，然而 当她在沙发缝里发现孩子皱巴巴的手绢时，又心软了。“她 说，她不知道永远有多远，不过她可能永远也变不成她一生 ２０ｌ２．０６ 自我迷失者的悲剧： 镜像解读盖茨比的身份认同 Ｏ牛磊磊 摘 要： 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盖茨比为了追求自己梦幻般的理想与爱情不惜付出一切努力，最终却以个人和理 想的破灭不幸收场。本文以拉康的镜像理论解读盖茨比的悲剧实际上是一个自我迷失者的悲剧，导致盖茨比毁灭 的个人原因是他错误的自我认同。他把自我确立在虚幻想象的基础之上，在自我与他人的矛盾冲突中，他的主体 分裂性进一步加剧，最终因迷失自我而导致个人的毁灭。 关键词：拉康镜像理论盖茨比分裂自我他人 菲茨杰拉德作为“迷惘的一代”的杰出作家，以擅 析。这场悲剧的表象是盖茨比惨死于汤姆的算计，被威尔 长描绘美国梦的幻灭而著称于世。他的代表作《了不起的 逊枪杀，深层原因则是缘于盖茨比错误的自我身份认同。 盖茨比》为我们展示了一个充满幻想的美国青年盖茨比的 他在临死前还想为黛西顶替撞车杀人的罪名，一直心神不 爱情与理想幻灭的悲剧故事。该作文笔洗练、短小精悍， 内涵深刻丰富、力透纸背，已有众多评论家在主题思想、 宁地为她担心并焦急等待着她的电话，至死都未明白自己 永远是被拒斥在上流社会之外的边缘人。黛西在他死后 艺术手法等方面对它做过深入阐释。本文则试以拉康的镜 竞连一束花都没送来，依然过着奢华富贵、纸醉金迷的生 像理论为切入点，从另一角度对盖茨比的身份认同进行分 活。盖茨比只能跟随着他的梦幻孤独地步入天堂。究其原 都想变成的那种人了”［１２］。因为善良，白大省遭遇的更多 注释：的是生活负累和情感挫折。孟北京为了省钱养家，经常不带 ［１］铁凝： 《答＜女友）记者问 ，＜（－ｋ－人的白夜》，南京：江苏 菜，被同事发现后只能声称自己不爱吃菜，结果一忍就忍了 文艺出版社，１９９６年版，第２２１页。几十年。实情被同事知道后，他试图用省长日记换回同事的 信任，却发现日记本上有省长签名的扉页已被耗子啃光 善 ［２］贺绍俊：Ⅸ铁凝评传》，郑州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５年版，第４７页。 ［３１【４１铁凝：《死刑＊，《麦秸垛 ，北京：作家出版社，１９９２年 ３０页。 良的他似乎再也不可能重新获得同事的信任了。这些作品在 版，第１ 《玫瑰门》，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１ ９９ ６ｇ－版，第 告诉我们，善良存在着，却遭遇了尴尬，时代和生活似乎已 ［５］铁凝：经把善良逼得不合时宜了。 四、结语 ３ ７０页。 【６】【７】【８】铁凝： Ⅸ对面》，《青草垛 ，南京：江苏文艺出版 在铁凝的小说中，人性是永不退场的角色。通过细腻 社，１９９６年版，第２２４页，第２２６页，第２２７页。的笔触，铁凝耐心地为我们还原了人性的多面，人性的善 【９】谢有顺：《发现人类生活中残存的善》，昊义勤主编：《铁凝研 年版，第２３７页。 良，人性的畸变，人性在现实中遭遇的尴尬。铁凝为我们 究资料》，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２００９读者展示了她想要描画的人性蓝图，也温和地表达了她的 ［１ ０】铁凝： 安德烈的晚上》，《午后悬崖》，天津：百花文艺出 ６页。 困惑。无论如何，她对人性的坚守和呵护，给了我们温暖 版社，１９９８年版，第１１１２】铁凝： Ⅸ永远有多远 ，《午后悬崖》，北京：华文出版 而坚定的力量。在当下社会，经济的高速发展刺激着欲望 ［１１】【的极度膨胀，道德人性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在文学领 社，２００２年版，第２５页，第４８页。 域，娱乐化商业化话语的过度释放削弱了文学的思想性。 在这样的背景下，铁凝的小说具有了它独特的意义。它引 起我们的反思：反思自己，反思当下的道德人性现状。另 外，它也揭示了文学的魅力所在，那就是注重文学的思想 性，反映人类心灵能够共同感受到的东西。 （秦宇 江苏南京 南京大学中国新文学研究中心 ２１ ００９３） ２Ｏｌ２．０６